陰冷的,黑濕的世界;
教室裡瀰漫著詭異的空氣,同學表情木然,老師機械地發著考卷;
龍的影子浮現,鱗片上泛著血跡。
父親在窗外凝視,母親對她微笑著加油。
公園中的綠色又減少了。
「在枯葉落盡以前,你都可以慢慢考慮。」
火焰竄起,母親哀傷地對她微笑,
陌生的男子牽著母親的手。
父親在婚禮上幸福地笑著,阿姨也對她微笑,
她在美麗如天使的新娘懷中掙扎,
父親和新弟弟玩耍的表情無比幸福;
風吹過樹葉輕柔的聲音,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海浪聲;
電燈泡忽明忽暗,窗外是一片紅色的世界;
手心中那片綠葉,迅速地枯萎。
公園裡沒有半個人。
樹上躲著奇異的生物,青藍色的光芒在黑暗中閃爍,
一個個奇異的影子排列在兩旁的路上。
白色的保健室,明亮的陽光,漂亮的女孩,奇異的面具,輕柔如風的話語,淺藍色的繪紗飄舞,五彩的光球,
母親安詳地微笑,父親卻背對她哭泣。
影子自地面上浮起向她說話,園美搖頭。
明亮寂靜無人空曠又孤單的公園。
補習班的老師。
哭泣的聲音,搖搖頭便聽不到;在桌上跳動的怪物,注視課本便不會看見。
空白的考卷,老師的聲音傳來,吱吱喳喳的一直有聲音擾亂聽不清楚;
她提起筆將卷子填完,右上角用紅筆大大地寫著0,美夕對她微笑,手上的卷子標著100。
媽媽看也不看她,望著陌生的男子。
龍的聲音低沉。
如水般的空間漂浮的氣泡飛舞。
「園美,等一下到我辦公室拿考古題。」園美一驚,「是的,老師。」
「園美,你在發什麼呆啊?」小山問道。
「不關你的事。」
小山臉上露出受挫的樣子,「關心同學也會挨罵。」
的確很少看到小山被哪個同學拒絕會有難過的表情。他真是個奇怪的人。美夕對園美笑笑,園美又低下頭去看課本。
「By a route obscure and lonely,
Haunted by ill angels only,
Where an Edidolon, named Night,
On a black throne reigns upright,
I have reached these lands but newly
From an ultimate dim Thule----
From a wild weird clime that lieth, sublime,
Out of Space---out of Time」
美夕輕聲低誦,園美抬起頭。
「愛倫坡的DREAM-LAND。是不是讓你回想起什麼啊?」美夕微笑問著。園美搖頭。
暗紅的霞色籠罩天空,
公園裡的黑影發出刺耳的笑聲,不像嘲笑卻像歡迎她。
媽媽開心的臉轉為生氣不悅。
常到家中的陌生阿姨。
「我是你父親的同事,他請我幫忙照顧妳。」
父親望著新弟弟微笑,阿姨也幸福地笑著,
園美想拉開他們,卻發現自己穿透他們身體,
如空氣般透明的手,被一陣風吹散,
些許雪花飄落,
冷如霜雪的小女孩手中握著鱗片對她說話,
懷中日本木偶詭異的微笑,幻化成天空中奇幻的烏雲。
雨絲打在臉上,母親愛憐地輕撫她的臉。
父親的神情痛苦,陌生男子只是安靜地站著。
美夕的金眸凝視一切。
向母親撒嬌的女孩被拉開,暖暖的雨絲母親的眼淚滴落;
不理睬別人的父親,常到家中的阿姨,懵懵懂懂被送至一個接一個補習班的小女孩。
「妳媽媽為什麼不跟妳住?」童年的小山天真地問。
「妳不聽話,成績又不好,難怪妳媽媽不要妳!」老師生氣地將成績單丟在她臉上。
「只要妳用功讀書,老師就不會再罵妳了。」阿姨輕撫哭泣女孩的頭。
「如果園美用功讀書,成績變好,媽媽會不會回家?」女孩天真稚嫩的問著,阿姨含淚微笑點頭。
在父親懷中哭泣的阿姨,身穿純白嫁衣的阿姨。
捧花拋落下的綠葉在園美頭上散開,遍布天空各處,沾上冬天枯乾的樹木,在枝幹上冒出新芽,綠油油的遍佈了整棵樹。
青綠色染上了霞色的天空,變成如水般夢幻的淺綠色空間。
龍的氣息灼熱,一絲殷紅色的血從龍身上流下,
五彩的泡沫漂浮在四周淺青色的空間。
她的手輕撫著冰冷的鱗片。
園美回過神時,她已在補習完回家的路上。新公園荒僻的小徑在黯澹的月色下更顯得冷清,兩旁樹木乾枯的枝椏像惡魔的素描,路旁還躺著一個年輕的女子。冷漠的都市裡,不需理會他人的死活。園美又舉步向前,準備離去。
「恭喜妳,園美,新上任的監視者。」小女孩稚嫩有禮的聲音自身後傳來,風吹來一陣寒意。「看來,妳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討厭當吸血姬嘛!剛才的你,似乎還滿陶醉其中的。」
「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。」園美並不想理會這面熟的小女孩。
「是嗎?」小女孩咯咯笑著,「可是,那個人類死了耶。被妳吸血的那個人,就躺在妳的腳邊呢!妳看看,她一動也不動,連心跳也停止了喔!」
一個模糊的記憶飄過,園美搖頭。「妳到底在說什麼?什麼吸血,我又不是吸血鬼。這個人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。」
「是嗎?」小女孩望著她,「可是,妳剛剛不是才吸過血?之前的不安、煩燥、饑渴都消失了吧?難道不是她的血讓妳恢復的嗎?這種精神的恢復,不正是飽足後才有的反應嗎?」
園美看著那小女孩,是嗎?真的是這樣嗎?頭的確不再暈了,奇妙的是,整天的課下來,現在的精神卻出奇的好,比睡一整天的精神更好!是發生了什麼事?因為我吸了那女子的血嗎?騙人!我又不是吸血鬼,怎麼會去吸人類的血呢?可是,的確有個模糊的記憶,見到一個美麗女子對我微笑,她的皮膚很細膩,她頸間的秀髮很芬芳,她的血液很溫暖甜美....
我是....吸血鬼?
那她呢?她是使我變成吸血鬼的人嗎?用天真女孩外貌蒙敝世人眼光的吸血鬼?「妳....是誰?」將自己變成吸人血的惡魔....園美的心一陣絞痛。
「真無情啊。」小女孩爛漫地笑著。「妳忘了嗎?我們前不久才見過面呢。我叫冷羽,就是那個送妳足以改變過去、使吸血姬血緣消失的鱗片的人啊。」
鱗片?園美不自覺地摸摸口袋。一個冷硬的圓片觸著她的手心。
她又笑道,「不過看來,妳對成為吸血姬並沒有那麼大的反感嘛。告訴我,妳用那鱗片許了什麼願?」
許願?
「只要許願,我就能恢復成人類?」
「不,吸血族的人,只要吸血姬這血緣存在一天,就永遠得靠吸血維生。要成為人類,」冷羽嘴角又揚起一抹略帶殘忍的微笑,「必需讓吸血姬這種種族永遠消失。」
只要讓吸血姬的血緣永遠消失,就能回復成原來的樣子....園美握著的鱗片發亮,青綠色的光芒包圍住園美全身。光芒消失之時,被光包圍的園美也隨之消失。冷羽靜靜地微笑。
「好一個愚昧的血族啊,竟會想讓自己的種族消失。自己的種族都消失了,自己又怎會存在?連自己都不存在,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、善惡和對錯,對她又有什麼意義?」冷羽微笑著。「這種血族,會消失也是理所當然的吧。」
「不過還真是奇怪,鱗片竟仍在她手上。」冷羽懷中的木偶突然說起話來。「看守時光的龍不是絕不讓任何一片鱗片自牠眼前溜走的嗎?」
「松風真是一個好奇的孩子啊。」冷羽對木偶溫柔地笑著。「我對這個原因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。只要那種行為和迷失神魔沒兩樣的監視者消失,這種小事不去在意他也沒關係。」冷羽咯咯笑道,「園美若是許了願,吸血姬就會消失。老跟著她的西洋神魔拉法也沒有理由待在日本。除了這個內應,我們就不需要再去擔心那些老是對我們虎視眈眈的西洋神魔。」
「園美若是沒有許願,回來成為監視者,美夕和那個西洋神魔拉法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囂張、為所欲為。」松風接了下去。
「是啊。西洋神魔一向是我們的敵人,美夕身為監視者,竟然甘願與西洋神魔同流合污。都是為了吾等如此尊貴清高之神魔的存續,我才不得不屈尊以降使用這種卑鄙的手段。現在,就讓我們等著慢慢欣賞吸血族是怎樣自取滅亡的吧!」冷羽開心地笑著。幾片雪花被風吹落,兩人隨雪花消失在風中。
園美回過神來,又是那個淺青色的空間。龍靜靜地看著她。「妳這次是來交換鱗片的嗎?」
園美夢囈似地道,「我希望吸血姬的血緣永遠消失....。」
龍重重吐了一口氣,「如此,則必須改變過去,消滅吸血姬最初的源頭。」龍注視園美,「回到過去的人,依照我和監視者的約定,不能再回到這個世界中。而過去一旦有影響未來的改變發生,激烈變化的時空會立刻將你的身體撕裂。」園美只是怔怔地聽著。龍見她並沒有拒絕的意思,便道,「那麼,就如您所願。」
五彩的氣泡包圍住她,將她帶往一個未知,卻早已消逝的世界。她手中的龍鱗,不知何時,已然失落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