蟬鳴,豔陽,高高的藍天和純白無暇的雲朵。是夏天,一年中最明亮歡樂,充滿生機的季節。
風合原高中的夏日祭,一如往年,熱鬧非凡。
操場裡、庭園中,躲著一個個班級的攤子,販售各種各式各樣不同的、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東西。每個班級也都極盡心思地佈置屬於他們的一方天地。為了招徠客戶,同學們更裝扮成能代表自己班級特色的人物。
麻美邊套上假髮邊抱怨,「真是的。到底是誰通過這個主題的啊?什麼百鬼夜行!這麼多班級都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,為什麼只有我們班....」
「別難過了,麻美。」理惠微笑著,「你不也挑了一個最漂亮的雪女扮嗎?還讓我們這一群牛鬼蛇神來襯托您的美貌....」
「哎呀呀!真是的!被你說成這樣!北見老師今天要來,我怎麼可以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?」麻美開心地笑著。
「是啊!還是個長髮飄逸的美女呢!」理惠笑道。「對了,美夕呢?你今天見過她了沒?」
「沒有。」麻美搖頭。「美夕不是被分配到扮幽靈嗎?我們班最優秀最聰明,有禮又乖巧的好學生,不知道會變成怎樣恐怖的幽靈....呵呵呵....」她爽朗地笑著。
理惠對麻美將她們的新朋友說成這樣,真是又好氣又好笑。「虧你平常那麼黏美夕。這話被她聽見了,看你怎麼辦。」
「美夕很溫柔,她知道我是開玩笑的,一定不會對我生氣的。不像某人啊....」麻美半開玩笑地望著理惠。
「你是說我的脾氣不好?」理惠舉起手來,作勢要打下去。
「你看你看!這不是脾氣不好是什麼?不打自招....啊!好痛!」麻美的頭被理惠輕輕敲了一下。「理惠真壞!」
「好了,別鬧了。要是還沒開幕,我們『百鬼夜行客棧』的招牌美女就受傷了,那我們拿什麼去拉顧客啊?你以為我們這些無頭鬼、吊死鬼、燈籠鬼能有你們這兩位雪女和花妖的吸引力嗎?」一個嘴上黏著鮮紅色長紙條的『吊死鬼』笑著阻止她們兩個的打鬧。
「是啊是啊,到時候啊,這次校訊園遊會主題裡的頭條新聞就是,為了爭第一美貌的名號,雪女和花妖在百鬼夜行客棧中大打出手,雙雙負傷,共赴陰府....」『燈籠鬼』也裝出陰側側的聲音道。
「好了好了,你們別說了,我住手就是....」理惠忙停下手來,向麻美扮了個鬼臉。麻美故意無奈地嘆口氣。
「啊。看看是誰來了。那位不正是兩位最好的朋友,美夕嗎?」『吊死鬼』指著遠方一個身穿白衣紅帶,踏著輕盈步伐的女孩。
「美夕!」麻美開心地向她招手。美夕一笑,走向她們。
「你今天不是要扮成幽靈嗎?」『燈籠鬼』疑惑地望著美夕。一身的素淨,連髮型都是平常的樣子,淡雅逼人,那有半分恐怖的樣子?
理惠從頭到腳仔細打量美夕一番後,突然笑道,「白色的元祿袖,紅色的腰帶和緞帶,白淨異常的皮膚,雖然不是大家想像中的幽靈,不過美夕穿成這樣,卻還真有幾分幽靈的味道呢!」
「也就是說,美夕天生有幽靈的氣質囉?」麻美笑著接了下去,沒想到卻被眾人橫了一眼,只好吐吐舌頭,「對不起,美夕。別生氣啊。」
美夕微笑搖頭,「不會的。能通過大家這麼『嚴格』的評審,我可是很開心的呢!」
『燈籠鬼』嘆了口氣,「美夕大概可以登上年度最美麗幽靈的寶座了。早知道我就來扮幽靈....」
「你真以為以你的尊容,扮成美夕這樣,還有辦法登上年度最美麗幽靈的寶座啊?」
「是啊是啊!最恐怖還差不多!」麻美大笑道。
「喂!你們在做什麼!快上工了啦!」班長『無頭鬼』走過來催促大家。「第一批輪班,花妖和座敷童子到外面去發傳單,雪女和幽靈在吧台調酒準備餐點,其他人負責接待入座。中午交班。大家別懶散了,快去快去!」眾人聽著這有趣的工作名單,不禁都噗嗤一笑,各自散開。
園遊會異常熱鬧,百鬼夜行客棧名頭響亮,招徠了不少『投宿』的顧客。麻美和美夕的手從開始到結束,一刻也沒停過。一上午過去,麻美長長地吁了口氣,「終於結束了,美夕。」
「是啊。好忙。」美夕微笑著回答。
「不過美夕好厲害喔!我們做的事份量都差不多,美夕看起來卻一直都從容不迫的樣子。」麻美佩服地望著美夕。
「還好吧,」美夕甜甜地笑著,「麻美也沒出什麼錯啊。」
麻美搖頭,「只是沒出錯而已。」她伸了個懶腰,突然問道,「對了,北見老師不是說他今天要來嗎?」
「我昨天遇見北見老師,今天他大概不能來了。」美夕答道。
「這樣啊?」麻美掩不住滿臉的失望,「老師還跟我說,一定要來嚐嚐我的手藝的呢。」
美夕撓有興味地望著她,「麻美很喜歡北見老師對吧?」
麻美紅著臉點了點頭,低聲道,「我只跟你說喔,美夕。其實啊,我最喜歡北見老師了。老師也跟我說,他很喜歡我的喔....」
美夕側頭,道,「可是北見老師不會再回來了耶。」
「什麼?」麻美被嚇了好大一跳,「怎麼會?無緣無故地,這麼突然....美夕在騙我吧?」
「好像是家裡的緣故。他非回去不可。」美夕道。
「是嗎?」麻美低著頭,似乎十分難過的樣子。「他不告訴我,卻告訴美夕....」
「北見老師還是很喜歡麻美的喔!」美夕笑道。
「才不呢!」麻美咬著下唇,眼眶中含滿淚水,「老師一定在騙我,對我從沒真心過!對他來說,我一定只像個小孩子....像鄰家偶爾來撒撒嬌玩鬧一陣的小朋友....」說著說著,她的淚滴已然滑落。
美夕愛憐地望著她,「麻美真的那麼喜歡北見老師嗎?」
麻美點頭。「失去老師,就像失去生命一樣。如果可以和老師在一起,就算要我拋棄一切也無所謂。」
「對不起,麻美。」美夕低喃著。
「為什麼要道歉呢?」麻美問。
「我會讓你和北見老師在一起的。」美夕道。
「真的嗎?」麻美的臉色一下子開朗起來,「沒騙我吧,美夕?」
「我有騙過你嗎?」美夕笑道。
麻美愉快地搖搖頭,「美夕答應過的事從沒賴過,我知道的!」
「那麼,今天園遊會結束後,到教舍去吧。大家忙著收拾東西,那裡應該很安靜。在那裡,我會讓你見到北見老師。然後,你就可以和北見老師在一起....永遠....」
「美夕最好了!」麻美愉快地抱住美夕,在她頰上飛快地吻了一下。
「啊!偷襲我!」美夕裝著有些委屈的樣子。
「我最喜歡美夕了!」麻美笑著跑開。
美夕望著麻美遠去的背影,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,「我也是,最喜歡麻美了....」
一個聲音細細地傳入美夕耳中,「小心。似乎還有神魔的氣息。」
是嗎?才把北見----神魔.簋簨,送回黑闇,就出現了另一個神魔?「拉法,好大膽哪,就這樣登門而入....」美夕轉身,對拉法甜笑著。
「美夕!你在做什麼!不幫我們拉客就算了,還想把進來的客人趕跑啊你!」『燈籠鬼』半開玩笑地說著。
美夕微微一笑,「好吧,那為了賠罪,我只好帶他去參觀校園了!」
「我是說....」『燈籠鬼』還沒來得及說下去,美夕與拉法早已翩然而出。
「真是的。」『燈籠鬼』嘆了口氣。
「你才真是的呢!」理惠敲了下『燈籠鬼』的『燈籠』,「有事沒事去當人家的電燈泡、大燈籠作什麼?美夕都已經值完班了,你呢?這次抽到的燈籠鬼啊,還真是符合你的性格!」
『燈籠鬼』摸摸被敲的頭,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,又回去招待她的客人去了。
主庭園和操場上都是熱鬧非凡,教舍卻因為不在主要活動地區,而顯得有些冷清。迴廊裡,美夕和拉法透過窗,望著那一片喧鬧。
「麻美喜歡永遠吧?永遠的幸福....」美夕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。「神魔的氣息....是嗎?那麼,只好晚點給麻美了。」她微微舔了舔略顯蒼白的唇,「麻美好漂亮,我好喜歡。只是,那個神魔,到底在哪裡呢?」
拉法答道,「不知道。這個神魔不簡單。他的氣息隱藏得十分巧妙,讓人無法辨識他的方位。」
「這樣子啊。聽起來很麻煩的樣子。」美夕望著校園,想找到麻美的身影。兩個熟悉的身影突然落入美夕眼中。「呵呵,原來是他們啊。」美夕對拉法甜甜一笑,「看來我們不必擔心了,拉法。」轉過頭,向聽不見的那兩人輕輕打了聲招呼,「好久不見了,我親愛的園美,計蒙。」美夕唇邊浮上一抹頑皮的微笑,「就算再怎麼不缺血,偶爾也會想換換口味,嚐嚐美麗的人的鮮血,是嗎?」
拉法的身影消失。美夕的肩頭被輕輕拍了一下。她回頭。是麻美。
「麻美來得好早。」美夕微笑,絲毫不訝於麻美的出現。
「美夕....我....現在就想見老師....」
「現在....就可以離開了嗎?」
「嗯....」麻美點頭。
「那麼,我現在就帶你到北見老師那裡去。和他在一起,在妳的夢中,永遠....」
美夕聲音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,金色的眸子散著迷濛的夢幻。麻美望著美夕的眼睛,身體和言語彷彿都被凝凍了似的,無法回答。
美夕的手指輕觸麻美細嫩甜美的臉龐,麻美卻像是被催眠般地,輕輕闔上雙眼。如此美麗,如此純真,值得擁有永遠的幸福,永遠的夢。美夕的臉龐挨近麻美纖細優雅的頸子,秀髮溫暖的芬芳撲鼻而來。柔嫩的、少女的肌膚,只會用他那看似堅強卻脆弱無比的外表,保護裡面那天真的、單純的、未受汙染的,甜美的血液....
闔上眼,再輕柔地睜開。美夕溫柔愛憐地望著麻美,麻美卻只是失神地凝望著遠方。
「見到老師了嗎?」美夕在麻美的耳邊輕聲呢喃。
麻美不回答,眼神空茫,臉上卻滿溢著幸福,身子微晃,似乎是點了點頭。
「呵呵....」美夕輕柔的笑聲響起,一個轉身,又落入拉法寬大的斗蓬中,「走吧,拉法。至於龍和園美嘛....我想,有知道一切過往的龍在,園美應該知道分寸的。呵呵呵呵....」
任憑銀鈴般的笑聲響碎在空盪的教舍中,迴廊裡,只剩下麻美一人,和她臉上永遠留存的幸福微笑。
--翔之始‧全文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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