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屋[1/10]

到達的時候,果然像當初說定的那樣,已經有人在月台上等著了。
「小姐,請把行李交給我吧。」對方穿得西裝筆挺,佛姆家的總管。雖然也是個下人,但如果我被聘請,那他就是我未來的頂頭上司。我盡其所能地表現出最恭謹有禮端雅的一面,先回了禮,自報姓名寒喧了幾句,才將行李交給他。
對方並不多話,跟我想像中差不多。一路上我順便問起宅中的成員,他也在不失禮數的範圍內回答了。「只是過世老爺的三個姊妹,和他的孫兒女同住罷了。」
「那麼,當家的是哪位呢?」
「是大姨夫人。」
「佛姆夫人呢?」
對方的臉色顯得有些不快,希望不是因為我的問話太唐突才好。
但他畢竟還是回答了。「在一場車禍裡,和老爺同時過世。」

穿越眾多曲折的鄉間小路後,我們停在古老英式建築前面。四方的建築本體往兩旁延展,平齊的屋頂讓人有矮了半截的錯覺。這種和現代公寓類似的建築,不知怎地,沒讓人覺得親切,反而有種古老、陳舊、陰暗的氣息。總管還是很客氣地幫我提著行李:在還沒被正式聘僱之前,我都算是客人。
步入書房後,雕花的木門便在身後緩緩地關了起來,讓人一陣哆嗦,彷彿再也無法離開似的。正對著我的,是一個五十來許的老婦人。她看起來並沒有特意掩飾自己衰老的樣子,在聽到門關上後,放下書寫的筆,從簿子後面抬起頭,以灼灼的目光凝視著我,「你就是海倫?」
我困難地嚥了下口水,才能回答,「是的。」
「海倫.波娜特?」
我點點頭。
「我發函請介紹所幫我找個身家清白、品行端莊的女孩來照顧我的兩個侄孫,他們找了妳。」她將身體往背後的扶手沙發背椅重重一靠,乾枯瘦小的身體幾乎整個陷在裡面,但眼睛仍叫人無法轉目。
「我不喜歡妳的名字,海倫。」她說。「那是個品行不端的王后,跟著來家裡作客的英俊男人私奔,最後害得數千、數萬人喪生。」
「那是父親取的名字。」我低著頭,小心回答,「我父親並不如您那樣深知歷史典故。」
婦人綻開愉悅的笑容,看來我回答得不錯。
「我喜歡妳,女孩。」她微笑,這是她禮數所能允許的最大限度表示,「妳的主要工作是照顧我的兩個侄孫,愛德華和瑪麗。他們有什麼吩咐,妳照做就是--當然,得合規矩。可別像上個女傭那樣不知分寸,否則我不會對你客氣的。」她揮揮手,「好了,查理,麻煩你帶海倫去西屋的房間吧。」
我的新房間看起來不像是塵封已久、才剛剛打掃完的地方。在牆角遺落的嶄新髮夾,暗示了這正是我前任工作者的房間。
「查理,」我叫住正要離開退出的總管,「抱歉,我應該怎麼稱呼你?」
「費德曼先生。」他回答。
「抱歉,費德曼先生。」我試著讓自己的態度看起來成熟沉著,「可以請教您一些問題嗎?」
「請。」他依然冷漠非常。
「兩位少爺和小姐今年貴庚?」
「十六。」
「小姐的年紀?」
「他們是雙胞胎。」他不耐回答。「這裡的下人只有你、我、林場管理員夫婦、還有另一位服侍三位姨夫人的琴姐。少爺和小姐是請家教指導的,所以你的班很長,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,飯和我們一樣,在廚房吃。其餘的時間你就自行運用吧。」接著,他就告退了。
其餘的時間?呵,我可沒聽到什麼其餘的時間。以八個小時的睡眠時間來算,剩下的四個小時剛好拿來洗衣、沐浴、整理…
算了,反正自己是真的急需這份工作。好不容易償清了那筆龐大的債款,只想躲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,最好收入還不薄。千方百計地才弄到這份工作,怎麼可能不小心把握?
「他們要的是身家清白、品行端莊的好女孩,」介紹所的班尼擰了下我的臉,「你保重吧,千萬別做什麼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傻事。他們前個女傭就是因為勾搭那裡的小少爺,才被攆走的。」
用一整個晚上換來的工作,當然得好好把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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